当我回到西贡,一切都已经变了,我家的鱼露作坊被没收了,杂货店也被迫关张。街道干部来索贿,形势越来越紧迫,我父亲干脆让那些越南人邻居来白拿走所有货物,毕竟他们都是老邻居熟人。同时,我父亲用每人两条金条的代价求人带我们出海逃难。我们出逃那天,街道干部来了,说要没收我们所有行李,只准带随身衣物和一袋食物。我们事先把几根金条藏在粽子,说来算比较幸运,没有被没收。我们上船后又有干部上船盘剥,看我们的身份证,把姓“阮”的越南人都拉回岸上,让姓陈姓张和其他姓的华人留在船上。最后,我们在夜色中扑向茫茫大海。
这条船上早就有数百人了,一共四百九十二人,而这条船不太大,因为载重过大而航行缓慢。所有人都好像在等待着一种死亡,只是不知道最后会如何死去。我父亲是个老基督徒了,这时他忽然领头唱起教堂圣歌来,许多人根本没听过,但都跟着唱,心里期盼用歌声战胜死亡恐惧。数天后,我们遇到了大风浪,船上人都在哭着或呕吐着。我父亲看着大风大浪,向大家说:“大家把大件行李都扔到海里去,船要减轻,否则会大家一起死的”。但是,大家都不愿意听从,我父亲拿出那个藏金条的粽子,掰开给大家看,说:“大家听我的,我把这些金条都扔到海里去,大家也把大行李扔到海里去”,说着,他把金条扔入大海,人们这才纷纷把行李扔入大海。最后,船没有沉,大家感动流下热泪来。我父亲大叫“感谢上帝搭救”,大伙也跟着喊。
几天后我们那条船在马来西亚的一个小岛搁浅了,岛上的人不让我们上岸,说要把我们衣服统统脱光才让上岸。最后,我们不论男女都脱得精光,并不感到任何羞涩,到了岸上,搂在一起抵挡海风吹袭。有几个当地的渔民贼溜溜地盯着我们当中的年轻女人们,我们知道会发生什么事,但却毫无反抗的能力。这些渔民有枪支,他们看管着我们,连续几个晚上都拉女人去折磨摧残,听到那哀嚎我们这些男人只能哭,让我这个当过兵的人更加无地自容。
最后,美国人派来了一艘船把我们运到马拉西亚的一个集中营,在哪里我们等候被分配到几个西方国家。没有国家要我们这些华人,只有几个民主西方国家例外。我后来听说不少乡亲在印尼和泰国都遇到类似被迫害情况。我感谢上帝,这条命是捡来的,我为感恩而活着,珍惜生命每一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