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9年12月,董时进上书毛泽东,反对土改。他认为中国的土地不是分配不均,而是人口太多,土地太少,农村劳力大量剩余;如果平分土地,会将劳力束缚在土地上,阻碍中国工业化;土地改革后,由于失却了地主富农的累进赋税,将给国家税收带来困难。到1950年初,董时进的希望破灭,知道给毛泽东的上书不可能被接纳。他对中国农民的前景深感绝望,他甚至悲哀地预言分给农民的土地很快就会收回,最后会出现许多问题,会饿死人。但是,他最后还是相信“他们还是会放弃,回到正确的路上来”。
在1950年到了香港后,董时进继续关心中国政治与农村等问题,写过三本小册子。其中有一本是他离开大陆前在全国约十个省的区域中旅行的笔录,他自称“我所到过的地方包括这种旅行虽不过是走马观花,而且也不能做什么调查性质的活动,然而因此所见到的景象和所接触的各行各业的人物却不少。凡所见所闻,如其是可靠而有时值得注意的,我便将它笔录下来”。此调查笔记所涉及的社会生活面很广,所记录的不仅仅是生活现象,更有对社会心态的转变等问题的观察。作者的思考也非常深刻和犀利,应该说这是一份研究中国现代历史的重要文献。
回到这本《两户人家》。董时进定居美国后,以记忆中的中国农村生活和家族历史为题材,写了这本自传体小说。“两户人家”以作者父辈两兄弟的家庭兴衰为内容,以白描式的艺术手法展现了作者的祖母、寡妇章氏如何在时代风雨、家庭矛盾的环境中发奋图存,既是董家的真实家史,更是中国农村的真实缩影。从文学的角度来看,作者最大的长处是对中国农村的经济传统和家族观念、人情世故等等有着极为深刻的体验和洞察,即便只是以白描的笔法娓娓道来,也具有了强烈的艺术感染力。
从董时进这部自传体小说的农村问题写真,很自然就使人想起林耀华先生的《金翼》(三联书店,1989年),也是以小说的形式再现了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农村社会的情景。与《两户人家》不同的是,《金翼》侧重于对家族关系的社会学著述,但同样是以中国农村的社会经济生活为中心舞台,同样融入了作者的亲身经历和家族历史(在这方面,《两户人家》当然比《金翼》更为直接和深入)。
从四川到福建,从比较单纯的农村生产活动到新的商业社会对传统农业的改造,从一个家族中两兄弟的家庭兴衰到两个家族的兴旺与衰落的比较,这两部小说体的著作似乎是同一中国农村研究项目的不同篇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