机会来了。2010年8月2日,我到兰州参加《中国妇运》年会。5日我给胡部长打电话,她告诉我老红军陈慧芳老人就住在兰州市比较边远的一个社区,第二天由接任她的魏部长带我去见她。
次日,如约来到陈慧芳老人家,老远就看见她站在门口迎接我们。老人个头不高,精神爽朗,一个劲儿地用夹杂着贵州口音的甘肃话对我说:欢迎!欢迎!旋即拉着我的胳膊进到屋里。30多平方米的两居室住着老人的孙子、孙媳妇和重孙女共四口人,显得很拥挤。一听到我的乡音,老人马上激动起来,也用贵州话回答我。我问老人的家是哪个“白子沟”,她纠正说她家是在“白马洞”的街上。说着捧出她的《西路军红军光荣证》给我看,上面写着:籍贯:贵州白子沟;1930年在贵州息烽参加红军;1936年与马匪作战被俘(注)。老人眼含热泪,紧紧拉住我的手,述说着那遥远的往事……
遥远的往事
陈:我属龙,民国6年生,记得老家在贵州白马洞街上,父亲叫陈树青,祖籍江西。母亲姓杨,是个苗族。父亲脾气不好,在我十几岁时我母亲就离家出走了。我出来找母亲,先是从安顺东大街的祥和百货商店找到息烽,在息烽曾家办的烟厂找到我姐姐,就在息烽住了一年。有一次找母亲时碰见红军,看见他们对穷人好,我想跟着队伍有饭吃,还可以找我母亲,我就参加了红军,被编在少先团。因为我个子小,大家都叫我“小苗子”。跟着队伍我到过安顺、金沙江、大渡河。母亲没有找到,却参加了长征,还见到过毛委员、邓妈妈。那时,吃的困难,穿得破烂,我们抽空就自己打草鞋。过草地时饿得吐酸水,闻到战友们烤皮鞋的味道都香得很。后来我被编进妇女团。打腊子口那一仗,我们妇女团也上了,死伤不少。后来过腊子口,到会宁,三个方面军会师。再后来我被分到五军供给部当卫生员。一次在黄河边洗纱布不小心掉进黄河,还是我的老首长董振堂把我救上来。红军部队渡过黄河西征时,我们唱着战歌,好雄壮啊,现在我还记得歌词:“出草地,过岷山,红军战士不怕难。战会宁,夺甘南,如今跨过黄河岸。战友们,斗志坚,要让马匪心胆寒。杀民团,过祁连,河西走廊红旗展……
1936年10月,红四方面军第九军、三十军,及原一方面军第五军组成的西路军,奉中央军委命令在甘肃省靖远虎豹口西渡黄河,踏上西征的悲壮历程......
1937年1月12日,马家军派两万余兵包围高台红五军,猛烈攻城。陈慧芳与卫生队的战友抢救伤员,几天几夜与敌人浴血战斗。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19日凌晨。身陷包围的董振堂军长为不让敌人生俘,把最后一颗子弹给了自己。他与政治部主任杨克明的头颅被敌人悬城示众三日。
高台失利,红军大批指战员被屠杀,光被活埋的就有700多人。陈惠芳和一些战友被抓进一座大庙。因为是女兵,陈慧芳侥幸没有被杀,被押去青海,一路上吃野草、喝马尿,受尽凌辱。到了西宁,陈慧芳等被俘女兵被押送青海在毛纺厂做工。
说到这里,老人眼里饱含泪水。但是在痛苦中,她们仍没有忘记自己是红军战士。然而,当时对逃回来的干部战士实行“一年归来收留;两年归来审查;三年归来不留”的严格审查制度。九死一生逃出来的陈慧芳回不了组织,流落在兰州一家印刷厂当了名装订工。在她最困难时,一位曾经是抗美援朝志愿军的转业军人接纳了她。夫妻二人相依相伴走过后半生,直到丈夫1994年去世。
有一件事,老人显得很倔强,就是政府发“流落红军”证时她执意不去领。她说,我们是西路红军,是奉中央命令往西路走;是环境逼迫我们在这个地方,是敌人把我们整在这个地方,给我整个“流落红军”,我坚决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