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
炮火准备是在中午12时58分开始的,整个老山地区地动山摇。
“你听过大年三十晚上放鞭炮吧,”王红说,“就跟那一模一样。”
再后来,耳朵就听不到声音了,只剩下画面,眼前敌军的阵地上缓缓升腾起一簇又一簇尘土的烟雾,好像镜头慢放一样,树枝、尸体被炸飞到空中。王红手中相机的快门“嗒嗒”不停地响起。
30分钟的炮火准备结束后,工兵前出破障。王红第一次看到74改火箭爆破器,“哧”的一声响,装满炸药类似消防水带的粗绳高高飞出老远,落地后轰然爆炸,清除地雷、障碍物开辟出通道。随即第一突击队冲了上去。
王红趴在堑壕上,一个念头在胸腔内快速撞击:上不上,上不上,上不上?!战斗开始后,恐惧被渐渐忘却,他跃出了堑壕。
阵地上的红土被炸得像棉花一样松软,路边草丛里一只手突然伸向他,“浸满血的纱布把这名伤员的头包得只剩下两个白眼仁儿,我下意识地横片两张、竖片两张。几名救护队员就开始把他往回拖。”王红又看到不远处一名战士费力地背着一名伤员,他冲到跟前接过受伤的战友,好不容易救到堑壕内的救护所里,他在旁边大口喘着粗气,一个四医大的见习军医却告诉他,那个突击队队员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。王红又冲出了堑壕。
在受伤之前,王红拍到了突击队队长马权斌。这张“有损军人形象”的照片上,身背电台、手持步话机的马权斌正表情惶恐地向指挥部报告。24年后,马权斌指着这张照片说:“这是已经突破前沿阵地在报战况,突击队发起冲击以后,敌人的暗火力点复活,伤亡比较大。”
2007年,王红的战地照片参加每年一届的平遥国际摄影展,马权斌的这张照片被制作成海报。印刷厂的工人好奇地问,这是什么电影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