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息中虽然没有写明“自杀”,可是读者心照不宣,陈布雷是服安眠药自杀的;特别是对布雷先生杂记中“油尽灯枯”一语,不少市民、公务员都感到这话真是说透了。
2、
走得清清白白
时已深夜,陈布雷根本没有睡意,他知道这是他留在世上最后的几个小时,他想要将身体沐浴一下,死得清清白白。沐浴之后,换了里外衣衫,在外面穿了一件棕黑色的马裤呢长衫,坐在写字台旁,燃起一支香烟。
这里天已近五更,寒气袭人,可是陈布雷却不觉寒冷,他又燃起了一支香烟,心想,这是最后的时刻,必须来得清白,去得清白,把所有的事交割清楚。他先写了一封遗书致中央政治委员会副秘书长洪兰友,托照料中政会之事。又写了一封遗书给张道藩,瞩托移交“宣传小组”账目及单据。最后,留函蒋君章、金省吾两秘书,其中一段话表示了决绝之心:“我已无生存人世之必要,故请兄等千万勿再请医生医我(医我我亦决不能活,徒然加长我的痛苦,断不能回生也)。”关于死后如何发表消息,陈布雷留言:“不如直说‘从8月以后,患神经极度衰弱症,白天亦常服安眠药,卒因服药过量,不救而逝’。”至于文件放在何处:“有小箱一只,标明bss,内藏侍从室时代历年所办有关外交文件卷夹……”还有呈委座函,托谁呈阅……此外一再表明:物价日高,务必薄殓、薄棺、薄埋等。陈布雷在留秘书函中说,床下新皮箱内,尚有金圆券700元,嘱赠陶副官300元。陈布雷确实是两袖清风,在国民党的高级官员中是罕见的,因为当时米价已合金圆券三百几十元一石了。
远处传来晨钟声,其声悠悠,宛如慈溪故乡寺院内的钟声,天已露白。陈布雷取出两瓶安眠药,吞下了一瓶,又吞下了大半瓶,喝了一口水,环顾了一下四周,和衣躺到床上。
11月13日上午,听到陈布雷死讯,蒋介石面色发白,随即取消了当天会议。面对陈布雷遗容,默默无言,临走吩咐:“好好地料理后事,我派俞局长(军务局长俞济时)和陈局长(政务局长陈方)来帮助你们。”
随后,宋美龄在陶希圣的陪同下也上楼来了,她穿着黑丝绒旗袍,步履沉重。走到陈布雷遗体旁,看见陈布雷那蜡黄干枯的脸,不由得闭上了眼睛。她的两只手颤抖着合了起来,摆到了自己胸前,她的嘴蠕动着,眼角里滴出几滴晶莹的泪珠。
宋美龄回去给蒋介石讲了陈布雷夫人王允默希望布雷安葬杭州一事,蒋介石在房内踱了几圈,他一边踱步,一边思潮翻滚,自从戴笠死后,他又一次感到若有所失。他对这个追随他二十多年,日日夜夜为他起草文稿,忠心耿耿,又是一尘不染的人的死去,确感如失左右手。他不禁提起了发抖的手,战战兢兢地写了一幅横匾:“当代完人”。
陈布雷遗体是1948年11月15日在南京中国殡仪馆大殓的,当时灵堂四壁素联,首先是蒋介石的“当代完人”横幅,还有李宗仁的“有笔如椽,谠论雄文惊一代;赤心谋国,渊谟忠荩炳千秋”等等。而他的许多遗书则是在11月24日后才公开发表的,是经过蒋介石点头的。
陈布雷给蒋介石和家属、朋友、属下的信中都一致避免说出真相,这是因为他知道,不能给家属等留下后患,所以送交蒋介石亲阅后,蒋介石认为公之于世也无妨,这是陈布雷的绝顶聪明处。陈布雷死后,家属兄弟等均未受到牵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