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佩孚的饮食起居都很简单,他早睡早起,吃的是面食、米饭,每餐只喝少许黄酒。他平时练兵、打仗之余,喜欢读书,不爱钱,不怕死,不向外国人低头。1924年败军之际,有人建议他逃入天津租界,他厉声斥之:“堂堂军官,托庇外人,有伤国体,乌可为者。”
到了汉口,有日本政要给汉口领事来电,询问他有无东游日本之意,他的回答是:“我连租界都不住,哪能去日本!”1925年,英、美等国银行表示愿给他信用借款,不需抵押,支持他东山再起,被他断然拒绝。此前当他雄居洛阳时,苏联要扶植他为中国之主,他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。
对于别人称他为军阀,他并不介意,还赋诗自我解嘲:“敢云色相曾参透,却信军阀力无边。”但最后他也未能免于兵败的命运。1927年他大败于武昌城下,黯然入川,在白帝城写下的诗中已有“望月空余落花句”这样凄凉的句子。
“九一八”事变发生,他还写诗一首:“国耻传来空有恨,百战愧无国际功。无泪落时人落泪,歌声高处哭声高。”他以诗批评张学良:“棋枰未定输全局,宇宙犹存戴罪身。醇酒妇人终短气,千秋谁谅信陵君。”诗中的“醇酒妇人”,是指当时道路传言“九一八”前夜,张学良正与电影明星胡蝶翩翩起舞,其实并无此事。他一生嗜好诗词,1929年在四川过生日,赠给来宾的就是一本《蓬莱诗草》。
1937年6月,卢沟桥的枪声即将响起,报人张慧剑在北平采访了早已过气的大军阀吴佩孚,写了一篇采访记:“他说他笺注《春秋·左传》,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一……他夸奖这部书在军人教育上的作用……吴氏给我友谊的款待,颇使我流连而不忍去。以后我是静听吴氏发挥其三教同源的新学说,至于四十分钟之久。我压制着我的感情,不再说一句刺激吴氏的话。”
此时,张慧剑看到的已不是一个叱咤自喜、不可一世的吴佩孚,但比起硝烟中那个吴佩孚还要真实,有血肉,他看到的是一个古老文化传统中成长起来的读书人,一个乱世中投笔从戎、曾经高处不胜寒的成功者,一个被滚滚潮流抛弃的老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