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以来，好几位朋友跟我提起《不二》这本书，语气中还带有兴奋难抑的味道:“你不是学佛吗?赶快找去看看。”俩月前，一位师弟去国外旅游，路过香港机场买了两本，给我带了一本，据说该书短短几个月就排在香港畅销书榜首，比其它书全年卖的都多。
知道作者冯唐是七零后的北京作家，那本《活着活着就老了》，写得飘逸而锐利，很像陆小凤的手指头，不仅清楚读者哪里痒，还懂得怎么挠，比王小波、王朔更会讲故事。 在我们为冯唐写作叫好的同时，却想不到他抛出了《不二》这堆又腐又烂的文字垃圾来，真的太令人吃惊了。其实一个人的优势，往往也包藏了他的劣势，当他的劣势被当作优势刮囊而出的时候，他的本性就赤裸裸地显露无疑了。
书一打开，我便怔住了，越读越吃惊，读完后，简直已目瞪口呆。原来这是本色情小说，抑或叫情色小说，冯唐自诩可列在《金瓶梅》、《肉蒲团》之后，我感觉犹有过之，不光做爱情节像重金属一样狂暴、情境像嗨了药那般迷幻，而且主人公竟是禅宗的五祖、六祖，以及鱼玄机、韩愈、唐高宗等，这哪里是恶搞，分明是把老祖宗扒出来，挂起来卖啊!无论古今、还是中外，我还想不到人类文化史上有这类事情发生过。
或许我们正处于庸俗的时代，低俗的影视、粗俗的小品、媚俗的小说乃至恶俗的各档节目，充斥在大大小小的媒体，什么“艳照门”、郭美美、我爸是李刚啊，此起彼伏、令人目不暇接，这些都是社会风气堕落的表征，虽说已经见怪不怪了，但还没到挖祖坟的程度。在日本，经典是不容亵渎的;在西方，上帝是神圣不可侵犯的;在香港，赤裸裸地丑化祖师能流行无碍，成为一种近乎主流的文化现象，让人何其悲哀!
《不二》采用移花接木手法，模拟东山传钵的大背景，以实有其人的名字，去颠倒历史，这是最不能容忍的。佛教传入中土，是以儒道为文化根基的，老庄和孔孟固然是奠基者，道安大师、僧肇大师更是培土浇水，嫁接佛学智慧之花，而后慧远大师在庐山成立净土宗，达摩大师东渡，开创了五家七宗的兴旺局面，丛林制度的建立，稳定了千年以来的精神家园。慧能大师、弘忍大师不只是和尚那么简单，还是我们中华文化的老根啊!
就鱼玄机而言，是唐咸通年间人，诗作细腻工整，极富才气，如这首：“翠色连荒岸，烟姿入远楼。 影铺秋水面，花落钓人头。 根老藏鱼窟，枝低系客舟。 萧萧风雨夜，惊梦复添愁。”她是永嘉玄觉大师的妹妹，一生坎坷不幸，先嫁李忆为妾，不见容于正室，后到咸宜观出家做女道士，因虐杀女童绿翘，被处死刑而伏诛。她和韩愈相差半世纪，竟与五祖、六祖扯在一起，感觉作者的脑袋并不像炼丹炉，而像是必胜客的烤箱。
写小说可以胡说八道、胡作胡闹，未央生、西门庆及潘金莲这些是小说人物，但对历史人物、特别是佛教祖师必须有一些敬畏之心。或有人说，佛法本来就讲空吗，你们不常说“色即是空、空即是色”吗?怎么一拿佛教说事，你们就急了呢?这话缺少常识。如果主人公换成他的父母或三姑六姨行吗?冯唐懂得一点佛法知识，跟玩气功似的，云山雾罩地时常卖弄，这也正是很多现代知识分子喜欢他的重要原因。但他文学语言再好，能比得过王摩诘、苏东坡吗?人家对佛教是什么态度?中国文人重的是气节与纲常，而非流氓气。
诬陷佛教人物是有罪的，诽谤糟踏佛法义理，更是有罪的。那些不堪入目的话，是书面语言吗?是文学语言吗?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语言吗?是出自一位作家口中的语言吗?这位作家的人品就是由这些语言表现出来的形象吗?他用这样的语言来染污社会、染污读者心灵，是不是有罪?是不是该站出来认罪?!
当然，冯唐书中也另有所指，也有对社会的不满和发泄，但是，对祖师的丑化非常容易引起误解?引起不懂佛学和历史人们的起哄和追捧，自己造下罪逆深重不说，更牵带着读者、尤其是年轻的读者随之造业，这是罪不可恕的!推出该书的香港天地图书公司同样有责任，是应为此而蒙羞的。
作者是协和医大的妇科博士，后在麦肯锡做咨询，现在国企当高管，以“北京三部曲”奠定了在青年人中的风标地位，他承认“希望在此次写作过程中，能自我治疗过早到来的中年危机和抑郁症。”在《后记》中，冯唐说写黄书不易，“写得不脏，和吃饭、喝水、晒太阳、睡午觉一样简单美好，更难。”尤其担心的是，“本书的流传很可能让我多了一种精神和世俗掺杂的死法：被没参透的佛教徒打死。这个世界，任何时候，参透的佛教徒都远远少于没参透的。如果我写的不是佛教，而是回教或者基督教，这种死法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。”
我肯定属于没参透的佛教徒，但不会违反刑律地去打打杀杀。人们都知道：如果这么写伊斯兰，肯定会被揍成肉酱;写基督教，可能会吃黑枪;写道教，会受诅咒之苦;哪怕写藏传佛教，也有着三刀六洞之恐。唯独侮辱禅宗没事，国人的传统历来是“不怕和尚怕老道”的。其实不然，号称“善世第一奇书”的清代《安士全书》，内有六十万言，详尽了林林总总的因果之报。据一位法师讲，文革时拉倒江西云居山佛像的几十个人，曾在一个月内全部死光。
古人说：“食色，性也。”弗洛伊德等认为，人是由力比多驱动的一部机器，食和色确为人之本性，在伊甸园是混沌而无二的，有了主观意识后，便与客观对立起来，挣扎于求之不得的焦虑与既得之后的无聊之中。作者很清楚这一点，却故弄玄虚，大段大段地进行丑陋而扭曲的描写，鼓励极度地放纵，而后该出离、仿佛自然就出离了。这是阴魔们常用的手法，是佛陀在古印度早就记录了的外道、邪道。
佛陀给出的药方是戒定慧，慧能大师则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，提出来回归“本来面目”，由于人有佛性，所以欲望烦恼并不可怕，按照“持戒、布施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、般若”的修持路线，当下解脱，烦恼即可化为菩提。而一个人如果任由贪嗔痴发展下去，只能生生世世地在六道中轮回受苦。
记得当年贾平凹推出他的《废都》一书时，谢冰心先生读后，曾深为之长叹惋惜。冯唐在他的写作达到辉煌之后，推出了这本《不二》，中国文坛是该为他感到羞耻，还是对他掩面而过，亦或是不屑一顾?相信历史自有公论，不妨拭目以待之。